记者拿着叶茂设计的图样,在武汉几所高校随机调查,结果是,超过六成学生认为这套学位服“很好看”、“值得尝试”。
叶茂是一位“汉服”爱好者,他和网友共同设计的“中国式学位服”是以汉服为蓝本,由学位冠、学位缨、学位领、学位礼服、礼服徽等组成(见下图)。据了解,汉服是中国自周朝一直延续到明末的传统服装,其主要特点是交领、右衽、宽袍大袖,且多不用扣子,而用绳带系结。
现行的西式学位服是国务院学位办于1994年推荐使用的,包括硕士服、博士服和校长服,由学位帽、流苏、学位袍、垂布等组成。
叶茂认为,西式学位服脱胎于西方宗教僧侣长袍,不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特色。中国教育具有悠久传统,学位服饰及学位礼仪应具有中国传统特色,以利于激励学生投身科学,传承文明,报效国家和民族。
武汉科技学院服装历史系副教授冯泽民认为,服饰是民族历史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,日本、韩国的学生在受授学位时大多穿着民族传统服装。“中国式学位服”以古代冕服为基础,创新虽嫌不足,但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应予以肯定。
也有一些人认为,“中国式学位服”酷似古代官服,是不合时宜的“复古”之作。他们质疑,汉服如果复兴,三寸小鞋、裹脚布是不是也要捡起来?
[解读]
汉服复兴 是耶非耶
“中国式学位服”及其原型“汉服”的登场,引起了不少人关注。有人赞其为民族文化的复兴,也有人说它不过是“沉渣的泛起”。
究竟应该怎样看呢?
是精华还是糟粕
听说有人把汉服归为“奇装异服”、“历史糟粕”,冯泽民深感惊讶。他说,“这样的人是衣盲。”
冯泽民是武汉科技学院服装学院副教授,重点研究服装发展史。什么是汉服?冯泽民认为,不能望文生义地理解为汉朝的服装,也不能狭隘地仅看作是汉民族的服装,汉服应该是指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传统服饰。
他说,服饰具有鲜明的民族特征。从周朝至明代,汉服虽然有所变化,但保持了右衽、缘边、宽袍大袖等基本特征。即使在少数民族统治时期,汉服也能吸收少数民族服饰特色进行改进,占据大中华服饰的主流位置。
服饰是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,如今的很多词语都与汉服有渊源联系。如“缘分”,汉服讲究“锦为缘,衣作绣”,“缘”是指汉服滚边的一圈织锦,能连通汉服的领、襟、裙等各个部位,因此引申出“缘分”一词。又如“联袂演出”,“袂”是指汉服在弯曲肘部时形成的褶皱,“联袂”其实就是手挽手。
冯泽民认为,中国被称为“礼仪之邦”、“衣冠王国”,就是因为汉服具有悠久历史,而且礼仪感极强。日本和服、韩国韩服都源于中国汉服,日本、韩国国民在参加婚礼、毕业典礼等重大仪式时,都会身着传统服装,既庄重又漂亮。他对一些人将汉服称作“奇装异服”深表遗憾。
是形式主义还是文化现象
“衣者,上遮其身,冬夏以避寒暑,春秋更为纹饰;下遮其羞,男女以别内外,长幼互作区示。衣裳齐而礼仪备,道德立而人伦成……”
5月16日,共青团武汉市委组织516名青少年身着汉服,在东湖磨山楚城广场,吟诵《衣之颂》、《冠歌》,参照古代“冠礼”仪式,举行了成人礼。
此举引出不同议论。赞成者认为这是继承发扬优秀传统文化,而反对者视其为浪费金钱的形式主义。
华中师范大学教授严正参加了这场成人礼,并作为长者为20多位孩子“加冠”。他认为,年轻人在“楚城”着“汉服”,行“古礼”,不仅可以增强青少年长大成人的责任感,更能增强他们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。那些平常比较调皮的孩子,一着汉服、一“加冠”,情不自禁地变得庄严肃穆。穿汉服的确是一种形式,但这种形式体现出的重视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涵,是极有价值的。
湖北教育学院中文系学生杨静是这次汉服成人礼的倡议者。今年2月,她给武汉市市长李宪生写信,建议举行具有“楚风汉韵”的成人仪式,得到了李宪生首肯。
面对一些人的质疑,喜欢读古书的杨静说,向市长写信,是要表明我们这代人不是只会蹦迪、上网,我们还关心国家、民族的命运和前途,并愿意为此承担一个成年人责任,只要形式能寄托这样的内容,有什么不好?
是摒弃还是传承
由汉服引起的是是非非中,有两个值得留意的现象。一是热衷于汉服的大多是年轻人,尤其是大学生。二是汉服这个“古老”的事物,正在借助新兴媒介——网络迅速走红。
记者随机调查发现,超过六成大学生乐意接受汉服。搜狐网的一项网络调查显示,有80%的网民同意复兴汉服。复兴汉服的倡议正是由天汉网、长安网等网站率先发起的,大多数汉服爱好者也是通过网络联系举办活动。
有这么多的拥护者,汉服似乎不愁传承。然而冯泽民并不乐观,他说以汉服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断层太久了。
冯泽民介绍说,满清政权建立后,认为其他少数民族统治时间短是因为被中原文明同化,因此颁布了“剃发易服令”,“留头不留发,留发不留头”,并变明朝服饰为满族服饰。后来由于民众反抗激烈,又颁布了“十从十不从”,在服饰问题上“男从女不从、生从死不从、阳从阴不从、官从隶不从、老从少不从、儒从而僧道不从、娼从而优伶不从”。到了中华民国时期,中山装和旗袍盛极一时。解放后,军装、西装又先后成为社会主流服饰。冯泽民认为,作为传统文化复兴的一个突破口,宣传推广汉服很有必要。汉服作为常服虽然比较困难,但作为礼服在重大庆典场合穿着是合适的。
汉服复兴了什么
“汉服只是一个载体,悠久的中华文化、不屈的民族气节才是我们真正要复兴的精神内核。”叶茂告诉记者,推广汉服意在弘扬民族精神。
他和天汉网的网友们有一个远大的“天汉计划”。在复兴汉服的同时,还要复兴冠(笄)礼(古代男女成人礼)等传统礼仪,端午节、清明节、下元节等传统节日习俗,最终的落脚点,是传承民族文化,复兴民族精神。
叶茂认为,虽然从小就耳濡着“礼仪之邦”的名声,却常常发现,现实周围的种种,更像是一个“利益之邦”。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,不仅仅是经济上复兴,更深的层面应该是文化复兴。经济复兴不等于文化复兴,也不会自然而然地带来文化复兴。
因此,叶茂计划,以汉服为切入点,在“取其精华、去其糟粕”的基础上,通过服饰-礼仪-习俗-文化的层层递进,推动传统文化的发扬与光大。
中南民族大学民俗学教授向柏松表示,去年韩国“江陵端午祭”申请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,对中国民族传统文化保护而言,是一个不小的刺激。所幸的是,这一事件激起了年轻人的爱国热情,也引发了国人对传统文化的重视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汉服复兴,复兴的不仅是一种服饰,更重要的是文化和精神,这才是我们的民族魂。